以“包牌包税”、承诺“短期内过户”为诱饵，贝贝公司（化名）在网上发布低价出售新车的广告，吸引了50余名购车人签订代买合同和融资租赁合同。殊不知，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，贝贝公司私自将代买的新车进行抵押，套取新车订购费、抵押款上千万元。
经江苏省常州市天宁区检察院提起公诉，2022年10月，法院以诈骗罪判处被告人丁某有期徒刑十二年，并处罚金15万元；判处王某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，并处罚金10万元。一审宣判后，丁某、王某提出上诉。2023年8月，常州市中级法院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。
今年6月，天宁区检察院督促公安机关告知案涉金融公司，要求其暂停处置被抵押的车辆。截至目前，已为被害人追回27辆车，挽回损失1000万余元。
付了钱款车却被抵押
2021年末，常州的贝贝公司发布了一则售车广告，承诺“现车现提”，还能抵扣增值税退税、免交购置税。看到广告后，家住外地的老刘心动不已，于是前往常州购车。在签订购车合同时，老刘看到了“代买”和“融资租赁”等字样。由于对这些概念不甚了解，业务员也未作出详细解释，在一番推销之下，老刘没有多想就签下了合同并支付了全部车款。
然而，钱款付清提车后，贝贝公司却迟迟没有办理车辆过户手续。更令老刘没想到的是，很快就有金融公司的人拿着抵押合同找上门，意图将老刘刚到手不足两个月的新车开走。老刘报了警，却被告知这辆新车不在他名下，并且金融公司的抵押合同合法有效。无奈之下，老刘只能找到贝贝公司要求退款，却遭到对方的推诿和拒绝。
老刘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骗局，便以贝贝公司涉嫌诈骗为由再次报警。公安机关随即传唤了该公司的负责人丁某。而丁某声称公司已经交付了车辆，他对车辆被金融公司追回一事并不知情，并出示了代买合同和融资租赁合同。由于合同确由老刘本人所签，公安机关建议他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。
据了解，和老刘有同样遭遇的购车人还有50余名。2021年底至2022年初，老刘和其他购车人陆续向天宁区法院提起民事诉讼。法院审理后，主持老刘等人与贝贝公司达成调解协议，明确解除相关合同，由贝贝公司返还老刘等人车款或定金。但贝贝公司早已是一家空壳公司，老刘等人的损失还是无法追回。
随后，老刘和其他购车人来到天宁区检察院申请刑事立案监督。接访后，该院控告申诉检察部门检察官蔡俊峰发现，贝贝公司先后收取了上千万元的车款，却没有一笔交易按承诺完成车辆过户。这真的只是合同纠纷吗？是否涉嫌犯罪？为了查清事实真相，蔡俊峰开始了调查。
交易过程疑点重重
调查初期，丁某等人拒不配合，现有证据只有老刘等购车人的合同资料、向公安机关调取的处警卷宗以及贝贝公司的零散账册。为了掌握更多案件事实，蔡俊峰走访了老刘等购车人、相关案件承办法官、税务机关工作人员、本市二手车协会会长等了解情况。
经过走访调查，蔡俊峰发现，法院受理的关于贝贝公司的购车纠纷案已有20多起，在这些案件中，贝贝公司反复提到“包牌二手车”和“增值税退税抵扣”这两个概念。
据了解，所谓“包牌二手车”是指车辆经销商为突破新车销售限制或清理库存，会先将新车卖给次级经销商上牌照，再由次级经销商作为二手车销售。但贝贝公司销售的都是热门款新车，在市场上供不应求，如何能做成“包牌二手车”？而“增值税退税抵扣”则需要公司有实际经营，按照规定一般需要先交税，再申请退税。
经过进一步查阅贝贝公司的账目，蔡俊峰还发现，贝贝公司在收取车款后，先将钱款转给了两家在外地的关联公司，之后再以这两家公司的名义去购车，而这两家外地公司和贝贝公司属于同一集团。
越来越多的疑点表明，这起涉及50余名购车人的案件并不是单纯的合同纠纷，可能是一场骗局。
抽丝剥茧揭开犯罪伪装
经过一系列调查，蔡俊峰厘清了丁某等人的犯罪事实，并绘制图表，还原了贝贝公司的交易流程——
贝贝公司先在网上发布虚假车辆信息，以可以抵扣税款为名，诱骗购车人订立车辆代买协议，并与购车人约定，在交纳车辆全款订购费后，车辆先上公司牌照，半年以后再过户。为了避免被举报，贝贝公司还拒绝向常州本地人售车，只与外地客户签订购车合同。
客户支付定金后，贝贝公司的财务人员王某负责在市场上寻找客户需要的热门车型，高于市场价购买。找到车源后，丁某再通过中间人赵某与两家关联公司合作，将贝贝公司先行垫付的新车全款汇至关联公司的账户，并由两家关联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杨某、业务员裴某将车款汇给相应的汽车经销商。随后，经销商将汽车发往贝贝公司，并将所购新车登记在两家关联公司名下。
购车人验车并支付尾款后，贝贝公司在两家关联公司所在地为车辆上牌照，再由杨某和裴某将车辆抵押给金融公司，获取车价约60%的贷款。随后，两家关联公司会扣除一笔“手续费”，再将剩余款项及车辆、行驶证、车钥匙交付给贝贝公司，由贝贝公司将车辆交付给客户使用。为了掩盖车辆已被抵押的事实，贝贝公司还与两家关联公司签订虚假的汽车租赁合同，并称目前车辆仍在两家关联公司名下，须等租金还完，才能完成过户交易。
但实际上，贝贝公司根本没有给购车人完成车辆过户的打算，两家关联公司也并未打算偿还抵押贷款。当车辆的抵押贷款合同到期后，因抵押人未按期偿还贷款，金融公司便会依据抵押合同追回被抵押的车辆。因车辆并不在购车人名下，所以购车人也无法拒绝。
检警联动为被害人挽回损失
2022年4月，天宁区检察院控申检察部门认为该案可能涉嫌诈骗犯罪，遂联合多个业务部门召开联席会议。同年5月，丁某等人涉嫌诈骗犯罪的线索被移送该院刑事检察部门继续审查。
经进一步审查核实，2022年6月，天宁区检察院监督公安机关立案侦查，并依法介入同步跟进案件侦查情况，引导公安机关精准取证。
三家公司的电子账套、数万份银行流水、上百份纸质合同……通过梳理案件材料，检警双方明确侦查重点和侦查方向，详细核查了资金流向，并审计犯罪数额，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条。经查，2021年9月至2022年1月，共有32名购车人支付了33辆车的全部价款，20人支付了购车定金，涉案金额超过1000万元。
法院对贝贝公司相关人员涉嫌诈骗罪一案庭审现场。
2022年10月，天宁区检察院以涉嫌诈骗罪对丁某、王某提起公诉。2023年5月，法院审理后作出判决。一审宣判后，丁某、王某提出上诉。2023年8月，常州市中级法院裁定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。杨某、裴某、赵某等其他涉案人员均已被另案处理。
为最大限度帮助被害人挽回损失，天宁区检察院督促公安机关冻结贝贝公司相关账户及丁某、王某的个人账户，并落实认罪认罚从宽制度，督促其他涉案人员退还赃款。对只交付定金和已交全款尚未购车的被害人，及时发还定金或全额车款；对已经购车尚未抵押的被害人，让被害人补足差额并协助办理过户；对已经抵押的车辆，组织被害人与抵押的金融公司协商解决。截至目前，已为被害人追回27辆车，挽回损失1000万余元。
来源：检察日报·法治新闻版
作者：蒋丽娇
